● 何鑫业 从1984年起,我的诗歌中就出现了杭钢的影像。 首先是厂区火车,铁轨,枕木,龙门吊,信号灯和那些脸带煤黑的工人。他们,脖子里的一块毛巾,可以说涵盖了天下的所有产业工人,也涵盖了汉语中的一个词:劳动。火车隆隆隆过来了,车头上还吊着一个人,挥舞着手里的旗帜。 没有远方,只有钢铁;没有诗,没有形容词,只有钢铁;没有主题,没有中心思想,只有钢铁;而且钢铁是以液体的方式呈现的,颜色是红色,而不是蓝色和黑色。 所以,像玛格丽特荒谬的湄公河一样,我在诗歌中,是把杭钢看成了萨拉热窝的,南斯拉夫的一个城市。从杭钢的A区走到B区,我们正在走过的是萨拉热窝的泽尼察大街和图茨拉大街,它们,高楼错综,钢铁林立。玛格丽特从她情欲的湄公河,衍生出了离情别绪的印度支那,我则从杭钢衍生出一组简简单单的汉字: “随身携带的信念;/手套的摩擦;/带臂章的电线杆;/活塞好像永远在第四冲程;/我们,我们慕劳动布的名而来,绝远景的情/而去。” 我曾经对我的学生说,如果你要去拍摄杭钢,只需要去两个地方,就可以把杭钢表达得淋漓尽致。一个是生产咸汽水的地方,另一个是回收废手套的地方。 可不可以这样说,在夏天,一个杭钢喝下去的咸汽水,等于或者约等于一个杭钢流出来的汗。而,堆积如山的废手套,就是一个个把手套磨破的戴手套的人与钢铁的较量和摩擦。 从1957年建厂到2015年停业,杭钢的所有高炉和转炉从来没有停过火。东方无战事,西线无战事,而,炼焦炉的每一个夜晚都在把城市的北方烧得通红,烧得像英雄的萨拉热窝: “真理肆无忌惮,真理就是/一堆钢锭;重量藏在/火里;/意志发生在第四乐章,夕阳/成了箴言;/远是夜,近是黑暗,一页纸摊开就是/城市。” 这个真理,很朴素,很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