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生(画家)/图 陈思呈(专栏作家)/文 上篇说到,每天下午四五点多的时候,泊岸卸货的轮船,把码头变成了一个集市。孩子们在杉木、竹排、水果担之间穿梭,乘客下船,顾客买货,到处一片忙乱。那个时候船员们也没闲着,他们还要洗船。 他们用水桶从江里打捞江水,一桶桶冲遍船里每个角落,瓜子壳、果皮、塑料袋,纸屑,混杂在洪流中消失。船身变得锃亮。洗船这件事,不知怎么让人觉得很有快感,轮船仿佛巨人那样抖了抖身上的水珠,仿佛经过这一番大刀阔斧的冲刷,让人注意到它的伟岸。 我呆呆地看。看到船员们洗完船,各自回家去了。各种货物被他们的主人送往真正的市集。追逐的小孩重新发现新的目标。码头安静下来,轮船也安静了。这就是那些在深夜里发出“扑扑扑”声响的其中一只吧。从江的上游很远很远处开来,它经过的那些很远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呢?很远的地方,一定是美的。 如果有时光机,我要向那个时候的我,介绍一本叫《白轮船》的小说。里面有一个小孩,每天都在岸边用望远镜看着伊塞克库尔湖上的白轮船。白轮船出现了,它有一排烟囱,船身长长的,雄伟而漂亮,它在湖上行驶,就像在琴弦上滑过似的。他立刻断定,他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伊塞克库尔湖上的水手,正是在这条白轮船上。 童心至为辽阔。看似不着一物、一无所有的童心,很可能有着的超出我们想象的理解力。它,一定能理解另一个处于截然不同的命运中的孩子。即使从未走出过小城一步的孩子,很可能比走遍名川大山的成年人,更能理解“远方”是什么。在每个看洗船的黄昏,在每个听着轮船汽笛声的夜晚,江边的孩子独自想象,独自回味。他们不觅知音,不需理解。像自学成才那样,建构了自己的远方。即使从未走出小城一步,也不会有逼仄的童年,因为,日复一日的,对辽阔事物的想象,喂大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