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郑成航 夏琳
提到西泠印社,人们就会想到中国的篆刻艺术;而提到篆刻艺术,人们就会想到把各式各样的篆书文字镌刻于金铜、印石上的行为。然而,当我们把视野放宽,就会发现篆刻艺术不仅仅是镌刻篆文,它还包括图形、肖像。若更进一步,我们还会发现世界各地的古代文明中,都存在镌刻着符号、鸟兽、神怪的刻符或印章。11月26日、27日,西泠印社“篆物铭形——图形印与非汉字系统印章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杭举行,就为我们打开了这扇“新世界的大门”,以前所未有的研究视野将图形印和非汉字印的瑰奇呈现在我们眼前。杭州的城市国际化,也需要这样世界性的眼光。
陈振濂
(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西泠印社副社长兼秘书长):
“百年名社‘零起点’和‘再出发’,不仅仅是对国际化进程的配合,更重要的是学术上的推进”
2016年之于杭州,注定将是充满回忆的一年,二十国首脑峰会的召开给杭州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于身处其中的百年名社西泠印社来说,也正是奉行、发展沙孟海先生关于建设“国际印学研究中心”历史定位的契机。过往,西泠印社在传统印学方面开疆拓土,形成了巨大的专业学术脉络,仅凭此,西泠印学便足以不朽。然而,如果西泠印社没有新思维、新观念、新想法,就显然不符合当下社会与时代的发展现状。因此,西泠印社慎重提出了“零起点”、“再出发”的治社新理念。2016年初,西泠印社确定了这样的思路:以学术为抓手,涉足一个过去西泠印社从未涉足过、印学界也从未关注过的“图形印与非汉字系统印章”,以不惜冒险一试的决心,拓宽 “国际印学研究中心”中“国际”的大含义。
未曾想,方案启动后,就获得了巨大的反响,一百多篇学有专攻的论文来稿证明,即使是“零起点”,西泠印社的努力也是成功的。评审过程中,西泠印社也在评审委员构成、评审机制上作了一系列改革,吸收了其他领域包括美术考古、世界史、古文字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等传统印学以外的专家学者担任评委,保证了评审的科学性和严谨性。我们发现,相关领域的研究者其实并不少,但大家缺乏一个共同的平台,很难有交流切磋的机会。本次的研讨会就打开了一个学术窗口,大家有机会对一些问题针锋相对,很有意义。我们的“零起点”和“再出发”,不仅仅是对国际化进程的一种配合,更重要的是一种学术上的推进。这次会议上出现的新学科、新材料、新方法,也会给我们今后研究传统印学提供新的视角。
林乾良
(西泠印社社员、浙江中医药大学教授):
“把研究的舞台搬到了域外,我觉得这种发展是正确的、健康的”
中国的印学,从文字上创造艺术,将文字转变成艺术,这在世界上是第一位的。西泠印社以前都在研究本土的、汉民族的印学,从这次会议开始,把研究的舞台搬到了域外,我觉得这种发展是正确的、健康的。西泠印社作为全世界有关篆刻、印章的最高级研究团体来说,采用这样的选题很有意义。
我在会议上第一个发言作了报告,还有两次比较重要的发言和评论。我有一个坚持,就是有关印章起源的问题。我国作为文明古国,有一点非常遗憾,那就是所能够确定的文明史不如西方悠久,这也体现在印章的起源问题上。但我坚持认为距今8000年前河南贾湖遗址出土的新石器陶印,已经完全符合后来的印章概念。另外,此前我们对西方文明中的印章研究很少,现在来看这方面人才还是很稀缺,这将是我们今后的研究努力的方向。
张耕源
(西泠印社理事、肖形印研究室主任):
“印学研究不论是研究者还是实践创作者,都要打开心胸和眼界”
本次会议和以往最大的不同在于:一、研究的范围有所拓展,把目光放到了非文字印章,以及域外印学上。参会的作者们对这些内容感到很新奇,热情也很高。可以说,这是一次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的研讨会,把印学研究的内容推进了一大步。二、这次的参会作者不光是新入社的社员,还包括了印社以外的,在相关学科卓有成就的学者,在学术队伍上有了扩展。
总体来说,我觉得这次会议很成功,肯定能打开某种新局面。关于中国印章的起源问题还存在争议,并没有定论。但是,中国印学的整个发展道路很健康、很成熟,已经成为独立的艺术门类,把篆刻艺术推广到国际上的说法是可以成立的。今后,印学研究的路会很长,也很宽,不论是研究者还是实践创作者,都要打开心胸和眼界,尊重历史,打破现在研究中存在的保守和局限。
徐畅
(西泠印社理事、山东博物馆客座研究员):
“印章的起源究竟是西方影响中国,还是中国自身就有,这一问题值得探讨”
我认为,本次研讨会的选题比较好,可供发挥的空间比较大,可操作性很强,投稿的论文很多,既有学术性又有普及型。印学本身就包含了考古学、历史学、文字学、美术学等学科,因此,本次研讨会的主旨与这些特性是吻合的。
今天的会议上,我接触到了很多外来文化的相关研究,其中有一些是前所未见的。我着重思考的一个问题是印章的起源问题:究竟是西方影响中国,还是中国自身就有,这一问题值得探讨。我曾经发表过论文,讨论我国八千年前的古代遗址里有十字形的网坠,可能与后代印章具有某种相关性。如果这一观点成立,那么我国的印章就比西方早了一千年。需要指出的是,我们在研究中,要对肖形印、图像印、肖像印三者的概念有所区分,这在本次研讨会中还不十分明确。
林文彦
(西泠印社社员、台湾嘉南药理大学系主任、教授):
“举办这次会议是需要勇气的,在全世界也没有别的单位可以举办类似的活动”
这是我第三次参加西泠印社的研讨会,可谓获益匪浅。以前我在台湾长期研究传统印学,发现要有新意非常难,相关的研究基本上都是在“炒冷饭”。对于有一百多年历史的西泠印社而言,当然不能一直在这样的泥淖中打转,我们要具备世界级的学术高度,而不仅是国家级的。
因此,我觉得这次的会议就是对研究对象和内容的一次极大拓展。我的研究主要是将两河流域、印度等地古代印章、纹样与中国古代的印章相比较,探索它们之间的相互影响关系。在会上,我发现有价值的好文章比比皆是,他们的视野非常宽阔,有许多出乎我意料的地方。我认为西泠印社举办这次会议是需要勇气的,在全世界也没有别的单位可以举办类似的活动。
久米雅雄
(西泠印社名誉社员、日本大阪艺术大学客座教授):
“本次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图形印和非汉字印,这和以往非常不同”
这是我第六次参加西泠印社的学术会议。我最大的感受是,本次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图形印和非汉字印,这和以往非常不同。我在日本主要研究传统印学,著有《亚洲印章史概论》等书籍,但这次我把注意力放在了谜一样的丝印上。丝印在日本是一个传说,日本学界对丝印的研究已经有两百五十年的历史,但丝印究竟在何时出现,为何会出现在日本,为何没有被采用等问题,还没有得到完全解决。我们只知道它在中国起源,于明代广泛传播,并与中日的生丝贸易有关。
丝印上的印文既有汉字组成的,也有图形的。以往的研究大都将两者混合在一起,而我现在则专注于其中的图形印,这与本次论坛的主题非常契合,也得到了陈振濂先生的高度评价,我为此深感荣幸。
黄厚明
(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艺术学系主任):
“一方面通过印学守望传统文化,另一方面在这个基础上创新,有一种全球的学术视野”
西泠印社组织的本次研讨会很有新意。以往的研究主题主要是传统印学,而这次的会议主题则拓展到了整个金石、考古学科,我作为艺术考古领域的学者被邀请参加,感到非常荣幸。
对于会议的题目“篆物铭形”,我觉得它很有包容性,内涵很丰富。其中,“篆”和“铭”是动词, “物”和“形”是名词,它吸纳了整个完整的视觉图像系统,把事物和图像有机结合。因此,会议的中心不再是单纯讨论视觉艺术,而是通过艺术的视觉符号系统研究背后的文化和人的观念。所以,整个会议包容性很强,论文的学科范围很广,参与度和论文的质量都很高。从中可以看到西泠印社的一种全新的学术视野,一方面通过印学守望传统文化,另一方面在这个基础上创新,有一种全球的学术视野。
戴家妙
(浙江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学术委员会主任、中国美术学院书法理论教研室主任、西泠印社社员):
“这种严谨性也使得西泠印社具有一种‘国际学术范’”
今年学术研讨会的主题是图形印。以前的研究内容大多是针对篆刻本体的,这次的研究对象则既有中国,也有域外,例如西域的、丝绸之路相关地区的,这符合“一带一路”的主题。在学科上包括了考古学、博物馆学、人类学等。这样的局面在印学界很少见,这是第一次。
我对此次研讨会的最大感受是专业性很强,各个领域内都有很多专门的学者参与,让我感受到不仅仅是书法篆刻界在研究印学,而是各个学科都在参与,其学术严谨性自然就提高了。就论文的评审而言,整个过程非常客观、公正、严密。比如涉及西域、埃及、中东、印度、尼泊尔、阿富汗等地区的印学研究,就必须请该领域的专家前来评审。这种严谨性也使得西泠印社具有一种 “国际学术范”。
刘作胜
(日本爱知学院大学副教授):
“这次会议的主题很有意义,超越了传统的印学概念”
这次的研讨会较之以往有了一个突破。印章中当然有汉字的成分,但汉字自身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即便是中国人也大多不认识印章上的篆字。相反,图像的可理解程度则更广,汉字的雏形就是图像。当印章突破文字的局限以后,观众们的可接受度就会拓宽很多。所以,这次会议的主题很有意义,超越了传统的印学概念。
因此,当我看到本次会议的选题后,就写了有关丝印的论文,丝印在明代出现,通过贸易来到日本。中国在这一领域内的研究还需要借鉴日本的资料和先行研究。我身在日本,可以通过地利之便查阅一些资料,做一点贡献。
何碧琪
(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副研究员):
“这次的会议打破了学科壁垒,西泠印社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
这次研讨会的主题很有新意,也很具有挑战性。要研究从图形印到文字印的发展过程,需要很多原始资料,跨越很多学科之间的界限。我不完全认同西方起源论,中国古代的玺印发展史很清晰,有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其间如果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那必定会出现某些突变的现象。所以,我认为西方起源论有待商榷。
印章的起源还涉及文明的起源问题。有学者认为所有早期文明都是从“一”发展而来的,有的则认为是从几个不同的文明独立发展形成的。假如中国印章是从“零”开始出现、形成的,就证实了后一种文明起源观。可见,小小的印章中牵涉很多历史学、人类学的重大问题。此外,当今的学术研究分科很细,不同的学科之间存在难以逾越的壁垒,很难形成资源共享。这次的会议则打破了这些壁垒,西泠印社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具有前瞻性。
刘昌玉
(浙江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德国海德堡大学亚述学博士):
“这次会议吸收了很多外来元素,体现了一种很好的包容性”
我作为本次研讨会的终评委之一,最大的感受,借用陈振濂老师的话,就是我们这次会议创造了很多“第一”。我本人是专门研究亚述学的,对中国的传统印章并不了解,可以说是传统印学的门外汉。但由于这次会议吸收了很多外来元素,体现了一种很好的包容性。尤其是对域外印章的研究,体现了一种大视野、国际化,当然西泠印社的根基还是传统的,但它在新的世纪有新的突破。
评审过程中,我负责审读的主要是关于域外印章研究的论文,最大的感受就是论文的质量很高。有的学者原先虽然不是专门研究这一领域的,但他们的论文却能做到扎实、详尽,让人找不到破绽和疏漏,这就很难得。这些论文内容丰富,所引用的资料具有权威性,文章的质量自然就高,可以说在每个相关学科都达到了专业水准。
王晓光
(西泠印社社员、《书法研究》编辑):
“加入这样一个百年名社,是极其荣耀的”
本次学术研讨会,相比一般的书法篆刻研讨会更有学术分量。它牵扯到很多国外学科的成分。比如今天上午听到的几位的演讲,都是从新的角度探讨国外的印章,如两河流域、亚细亚等地区,研究的视角有了拓宽。我本人是研究国内古代印章的,承蒙组委会抬爱,我的论文有幸在今年获得一等奖,并借此加入西泠印社。对于我来说,加入这样一个百年名社,是极其荣耀的。
这次会议上,我研究的是殷周时期的图形印,我以此为中心,尽可能多地搜集材料,希望把研究做得细致、深入一点,在前辈的指导下,能尽量再出一些新的成果,为西泠印社贡献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