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铭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首《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是杨万里写荷花的名诗,我中学时就读过了,当时想象的翅膀还飞越过西湖荷花的瑰丽壮阔。直到去年暑假,我才有缘到杭州西湖,但并没有看到十里荷花的壮观。我只在风雨亭附近和断桥边等地方,看到小块的莲田,可能去的季节稍晚,荷花零星地开放着。荷花映日的别样红倒是看到了,但莲叶接天的壮观无从领略。荷花的美,文人墨客浓墨重彩地描摹过,我不赘言。选了几个角度,用手机拍了几张荷的照片,算是补充读杨万里诗歌的一些记忆,那浓浓的诗意,说实在的,只领略了一点。 导游介绍说:闻名遐迩的白堤、苏堤和杨公堤,就是用从西湖里清挖出来的淤泥修筑而成的;现在西湖不时清淤,每天引入钱塘江的清水来稀释,一个多月换一次水,所以我们眼前的西湖水还算清澈。我们都知道莲出淤泥而不染,从另一个角度看,荷花生长在淤泥之中,淤泥为荷花的茁壮成长提供了肥沃的养料,如果水晶莹剔透,荷很少能在这里扎根生长。朱自清写荷塘月色,那荷塘其实是清华园里一个废弃的池塘,因为淤泥沉积,荷花盛长,所以弥望的是荷田田的叶子。西湖水变清,能提供给荷花的养料变少,这就是西湖的荷花日渐减少的原因。 我怜惜荷花,更为西湖的水不断变清而庆幸。淤泥减少是荷花的不幸,西湖水变清,是荷花逐渐消隐的坦然。周敦颐说莲是“花之君子也”,荷所象征的高洁精神自然让我景仰;古今诗人笔下荷花的诗意,也曾让我心旌摇曳;但水之清、荷之美很难两全,我更愿意选择前者。我想起曾在杭州当知州的苏东坡,这位欲把西湖比西子的大文豪也深爱着荷花,在《荷花媚·荷花》中他这样写自己的愿望:终须放,船儿去,倩香深处住,看伊颜色。 但他不是西湖上的隐士林和靖,梅妻鹤子,在孤山上欣赏梅花的疏影横斜水清浅。苏东坡透过荷花看到荷叶下的西湖水,由于淤泥沉积,每到暴雨倾盆时,这些文静的水泛滥成灾,淹没周围许多的农田。最终,他放弃了这种诗意的个体生活,领导杭州百姓疏浚西湖,浚挖出的淤泥构筑成一道用他的姓命名的生命堤坝——“苏堤”,也因此构建了另一道逶迤在历史中的自然景观——“苏堤春晓”。清人查容咏苏堤诗这样评价:“苏公当日曾筑此,不为游观为民耳。” 余秋雨漫步在白堤、苏堤,看到的“中国历代文化良心所能作的社会实绩的极致”,他也看到“安贫乐道的达观修养”成了“中国文化人格结构中一个宽大的地窖”,安全宁静但有浓重的霉味。我钦佩荷的高洁,但如果被荷之美遮掩了望向根下淤泥的视线,这样的视野总是狭隘的。 后来我与一位作家朋友谈起西湖的荷,朋友说:荷,其实是“荷”,一种重荷。当时我不甚明了,现在终于明白了:荷,从某种意义上说,除了保持自身人格的高洁,也应该是一种担当,担当起对社会的一份责任。 我眼前又闪现出西湖的映日荷花,仿佛阳光的色彩都沉淀在荷花中,别样的红润;风拂过,香远益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