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学书法,父命习颜,云男儿气度胸襟宜先取重拙大,但我私喜褚遂良。尤其是当时沈尹默前辈擅书大名而从褚书《雁塔圣教序》出,上海书法界诸公自潘伯鹰、马公愚以下,无不自此奉《雁塔》为圭臬。下一代再下一代当然是流传承接,故而成为沪上书法横贯五十多年的经典风格——沈尹默号为二王共主,有《二王法书管窥》专论文章在50—60年代享誉于时,但他其实于二王并非传人;倒是唐代褚楷,乃是沈翁当行本色。《雁塔圣教序》乃得为其中标杆。 褚遂良书法的线条弹性与顿挫起伏勾连组合,是唐代欧虞所不具备的。即使在褚遂良自身也有层次不同的表现方式,比如《伊阙佛龛碑》就十分平实木讷,缺少起伏弹跳的褚氏招牌用笔技法的魅力;传为褚的《大字阴符经》墨本,则笔画弹跳感十分夸张,抖擞过甚,以至被人疑心为伪。而《雁塔圣教序》则正处于恰到好处的静谧境界,记得当时试过临习《雁塔》数月,一被指为过于静穆,有女儿气少丈夫风;又被书法圈朋友(同为初学者)另携一部旧拓《雁塔圣教序》拓本来比,认为彼本好于我本,其实两个都是初学者,根本没有碑拓鉴定的知识与能力,画虎照猫,纯然不着边际,但仍然煞有介事津津有味。现在想来,十分可笑。 临习《雁塔圣教序》虽短暂数月,但因喜欢倒留下深刻印象。文革结束后负笈杭州,带学生到西安、洛阳、开封一带实地考察。西安之行,慈恩寺内的大雁塔是必去之处。我也因有《雁塔圣教序》情节,当然视其为首选。记得30多年以前作为旅游风景区的大、小雁塔,实在是寂寞简陋,“文革”的破坏痕迹历历在目,乘兴而去,嗒然而返,但在参观时发现大雁塔竟是一座斜塔。这不禁诱发了我极大的好奇心,过去只知道意大利有比萨斜塔,而中国自古也并不记载大雁塔是斜塔。20世纪70年代,勘测者偶然发现,在1970年时,塔向西北偏斜0.71米。1984年再作勘测,塔身向西偏0.86米,向北偏0.17米,倾斜偏心约0.99米。到1988年的十八年后,塔身向西北偏0.99米。比70年代的0.71米明显增加倾斜偏度近0.28米左右。 与意大利比萨斜塔相比,当然还是小巫见大巫。关于大雁塔的倾斜,有认为是在唐高宗建塔时即有倾斜,也有认为是地层沉降导致塔身偏斜。众说纷纭,各持一见。而更有唐玄奘西天取经,为贮藏天竺(古印度)携回经藏法像而特造大雁塔(又名慈恩寺塔)并在此译经数年的历史记载,曾闻许多导游乃至家长带着孩子来大雁塔,都会以《西游记》唐僧孙悟空师徒西天取经的小说家言为喻,闻者无论老少男女无不眉开眼笑,即此可知民间文学传闻故事口耳传播过程中喜闻乐见之功用与能量。 关于大、小雁塔之得名,有唐玄奘西天取经在西域迷途遇大小二雁引路脱难,返唐后遂造大小雁塔以怀其恩之说;又有佛祖修行在古庙中为洪水所困,十日未进食,饥肠辘辘。忽见有雁群飞过,佛祖心念一动,竟有大小二雁坠落。佛祖大悔,遂先葬二雁并建大、小雁塔,一以自忏一以赎衍。其说甚奇。但我以为这些传说皆属于劝人向善之意,多类寓言,无法证其为实。但有两则尤其是“雁塔题名”一则,对于“雁阵”的解读却应该有事实依据: 唐代中期开始,新科进士插花佩饰,游宴终了,都会结伴到慈恩寺塔即大雁塔以符登高眺远,赋诗抒怀之习俗,故唐人有句云“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以喻其为西安城内最高去处;又可比拟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新进士们受圣上恩宠重用的难得际遇。至于唐时更有进士“雁塔题名”之风尚,出自时喻。所谓鱼雁而行:“妙有行列,婉若雁阵”,并指此为雁塔的得名缘由,虽出以未必,无法考证确凿,然足可成诸说之一,不亦可乎? 《雁塔圣教序》佳拓甚多,在碑帖学尤其是拓本鉴定场合,向被视为范例。而且,初唐之际,欧阳询由隋入唐,书取北派、虞世南褚遂良承大王法乳。但虞取内敛温雅,较为保守;而褚则丝丝入扣,更见开拓。这一特点,从虞世南摹《兰亭》与褚遂良摹《兰亭》两卷对照即可知晓。又从传世虞楷代表作《夫子庙堂碑》与褚氏代表作《雁塔圣教序》作笔墨对比,更见差别鲜明。当时我于此颇有心得。可惜我后来从二王转向宋人尺牍手札,再也未涉《雁塔》,遂失其胎息矣! 讲堂 古瓷轩微信号 “瓜籽片” “瓜籽片”与鱼籽纹、碎米纹、龟裂纹相关联,表示开片的大小如瓜籽,汝窑天青釉中最常见,现在的仿品也相似,但有别。古瓷片缝大,可以看出是相继千百年来,陆续开片的。而新品,是人为控制,一起开片的,古瓷的缝色是多种多样的,而仿者基本是一色的。加之,再运用其他的鉴定依据,就不难辨认了。孤证,容易发错。 (华夏古陶瓷科学技术研究院供稿,耿宝昌讲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