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 黄通虎
记者 徐夏欣 文/摄
黄警官背着他走在路上。
前天下午,天气很闷,黄警官的汗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到腮边,再滴落到警服的领口,留下一个浅浅的水迹。
他很瘦,不重,虚弱得几乎是瘫在黄警官的背上。他那点分量对于35岁的黄警官来说,算不得泰山压顶,但黄警官觉得自己的脚步异常沉重——这是送他回家的路,但他是不是真能回家?黄警官心里也没底……
草丛里的“腐尸”
前天中午,铁路笕杭线附近一个长满荒草的荒僻小树林,巡线到此的辅警远远看见草丛中似是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太阳曝晒,空气中满是暑气,如此偏僻的地方,只有蝉鸣在回响,怎么会有人躺在这种地方?难道……
辅警喊了几声,草丛中的人动弹了几下。人还活着!辅警赶紧跑过去看。
躺着的人就是他,身上的黑色外套浮着一层白灰,整个人散发着酸腐的味道,没穿鞋的脚上血淋淋的,脚底满是伤痕,脚面和小腿被蚊虫叮咬得红肿——瘦弱的他若是不动,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
乔司站派出所的黄警官接到辅警通知,赶紧来到现场,准备呼叫120。这时,他恢复了一些意识,嘴里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话,之后又恢复了安静。
热浪滚滚,天气预报说午后有暴雨。黄警官也顾不得他身上那股难闻的气味,背起他就往50米外的警车走。
戒不掉的网瘾
来到派出所,他歇了20多分钟,意识算是恢复过来了。
黄警官拿矿泉水给他,没想到,他刚喝了几口,就全部呕吐出来。黄警官皱着眉,看着他,估摸着他应该流浪很久了。
又歇了一阵,他彻底缓过来了。他告诉黄警官,自己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过东西了。黄警官去食堂给他打来饭菜,看着他狼吞虎咽吃起来。
他身上有个里面“比脸还干净”的钱包。钱包里,黄警官找到了他的身份证。
他叫小陈,19岁,暂住地在笕桥,距离他被发现的地方不过四五公里。
根据身份信息,黄警官拨通了小陈父亲老陈的电话。
“成天就知道上网,家也不回,10天前从家里跑出去的!”老陈话里话外没有一点寻获儿子后的喜悦,“这个儿子我们不要了!”
得知儿子这次是死里逃生,老陈叹了口气:“19岁的人了,一点都不争气。”原来,老陈来杭打工十几年,妻子腿脚不便,不能工作,全家靠他一个人养活。好不容易儿子成年了,老陈给他找了份水果店的工作,一个月3000多元的收入,也算不错了。
“干了没几天就辞掉了,说是太累。”更令老陈愤怒的是,小陈工作不上心,上网倒是日以继夜,“一天到晚在网吧,一去就是一两天。”
小陈没有收入,上网的花费全是伸手向父母要。“这些年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老陈说。
小陈在网吧干什么?当爹的完全不能理解:“就是玩电脑游戏!”因为这事,父子俩没少吵架。10天前,小陈和父母大吵一架,出了门就没再回家。
“我不来接他!”老陈的话很决绝,“我送快递的,现在过来要扣钱的……”
沉默了一阵,老陈又开口了:“你们帮我送他回家吧,他妈妈在家的。”
沉重的归家路
吃完饭,小陈还是没什么力气。他说,从家里出来后,在网吧里上了六天六夜的网。钱花完后,他就走出网吧,浑浑噩噩地不知走了多久。
“鞋怎么丟的?”
小陈摇摇头,没说话。
两个民警扶起小陈,黄警官又把他背了起来,送进警车后座。警车开到了笕桥的一处农居房。房子的一楼有一个一室一厅的小间,这就是小陈的家。
黄警官背起小陈,往家里走。邻居们都围拢来,言谈中,既有对双脚带伤、浑身脏臭的小陈的同情,也有对这个不争气小鬼的指责。
黄警官把小陈背进屋,放到床上。直起身子,他这发现,这个家实在是简单得可以:一张睡觉的床,一张吃饭的小桌。
小陈妈妈连着对黄警官说了好几次“谢谢”,而当她望向床上的儿子,眼神里只有无奈。
黄警官跟小陈妈妈聊了几句今后对小陈的教育问题,小陈妈妈一个劲地点头,嘴里“哦哦”地应着。她真有法子拉回有网瘾的儿子?看着不像。
黄警官走出小屋,心里无奈又惋惜。他希望小陈在吃过这次苦头后能有所醒悟,但他也不确定这个趴在他背上的年轻人是不是真的“回家”了……
小陈吃完饭,无力地坐在派出所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