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声

朋友说，任何事情发生在我身上都有可能。这不，起床时一只灰色的卡布龙袜子又失踪了，就在方圆几平方米范围内，竟搜寻不到。只好光脚，拎上那只形只影单的，走到楼下，想从存放旧袜的盒子里另找一只匹配的。我像妇人在菜场选茄子似的，一只只地挑，却没有发现有完全一样落单的袜子。

我太会丢袜子了，一只一只丢。经常会发现少一只，先是从地板、沙发、床底找，甚至跑到隔壁，电脑桌、抽斗、阳台都搜寻一遍。找不到旧人，只好把剩下的单只也扔在盒子里，想下次再丢失时，就能配对呢。

我把盒子倒了出来，一大堆，全是单的。就如一个个分手后孤影孑吊的无助人儿。但分手多了，总要再找相识的，当境况逼你一定要结对子才能出门时，心一横，在盒子里找个相似的也好，说不定还有重温旧梦的意思。

可一生中——如果我的人生就到此，却再没有发现，也罕有找到失踪的对象。也就是说，我的卧室就是南印度洋，那只袜子像马航MH370，永远地消失了。问题是，我的印度洋上，袜子比马航MH370体积大得多，不仅是一只，至少有三十余只。几次翻箱倒柜的家庭大扫除，就如把大洋的海水抽干了，竟也没扫出一只。真是令人觉得蹊跷诡异。

我好丢东西，但穿在脚上的袜子毕竟不是手上的钥匙，而且失踪事件总是发生在屋内，大多数发生在卧室，跑不到哪里去。物质不灭，袜子总是在屋内某个角落，就如马航MH370在大洋底某处安静地躺着。

去商店买袜子，总盘算买与先前相同颜色和质地的，且一打一打地买，皆是打算在一只失联时，仍能比翼成双。但如同重娶或再嫁一样，新的袜子总与原来的相貌和感觉不同，且丢失后极少能重拾旧好，于是，盒子里的孤家寡人就越来越多。

落单的袜子有卡夫龙的也有尼龙的，灰蓝绿棕，深浅不同，我依次摆放在床上，说不上颜色绚烂，但也足以展示我失联的记忆。我想，另外的“配偶”究竟去哪里？

我是个节俭的人，当然，现在说节俭不大好意思，它似乎成了吝啬的同义词。有时出门，找个相似的凑着，原配没有了，算是临时夫妻，也比光脚好，冷暖自知。有裤脚掩着，再小步缓行，一天下来，也能应付世人眼球。

可尴尬还是发生了。多年前的一个春节，我去看望道兴老师，聊到兴趣所致，如同《本能》中的莎朗斯通一般，抬腿交叉，裸露双腿。忽然发现，裤脚早已拉起，脚腕一白一蓝的特别醒目。道兴老师以为我先锋，瞄了一眼赞扬起来，说人就应该有个性。

我甚是羞愧，赶紧挪下，一只脚躲到另一只脚的背后，双腿弯曲到椅子下面，不再移动。告别时行梅步踏碎步，下楼一出门赶紧把袜子脱了，扔到树丛。如此，再去拜访人家，进门瞬间，如果忽然想起穿着颜色相异的袜子，或，不入门，或，不脱鞋。

不过，放到现在，颜色相间，想来也是一种时尚穿法。不久前在杭城的一家小酒吧，看到有女子胸罩套外，内裤也外穿，不会是无意中穿错吧。

用袜子擦皮鞋挺好，沾一点鞋油套着刷子擦，效果极佳。一只袜子用上半辈子也擦不破，盒子里的袜子即使不增加的话，也可用上数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