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昨天上海“最高配”首映

记者 冯玥 上海报道

李安这段时间绕了地球两周。最近几天，从台北到北京到上海，上电视节目、做微访谈，带着儿子跑路演接受各种采访——也许上天为了补偿那6年的赋闲，让他在37岁后变成一个没有闲暇的人。

前天半夜才做完跟冯小刚的对谈，昨天就坐最早的航班飞到上海，李安没有回酒店休整，直接来到了上海影城——在能容纳1058位观众同时观影的1号厅内，正在放映他的新片《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后简称《比利·林恩》）。这也是全国能够放映“最高配”120帧、4K、3D版的六家影院中，银幕最大、硬件条件最好的一家（快报10月22日16版做过相关李安新片120帧的报道）。影片将于本周五（11月11日）正式在内地上映。

当观众沉浸在影片中时，很少有人注意，这位头发花白、眼窝深黑的老人，正双腿交叠站在第11排的角落，戴着120帧的特制眼镜，全程托着腮观看自己的第13部导演作品。

114分钟的放映结束后，字幕升起，却无人离开，直到音乐停下、影厅的灯亮起，全场才响起掌声。这时候，李安已经偷偷溜到后台，重新调试机器和画质，“这是电影放映以来，效果最好的一个厅。不过因为座位是红色的，电影亮度又比较高，反光会让画面偏红，所以又微调一下。”他笑得有点抱歉，好像给工作人员添了很大的麻烦。

面对川流不息的合影、签名、采访要求，李安总是尴尬地笑着，不懂推托，顶多轻声央求：“今天加了采访，明天可以少一点吗？”昨天下午80分钟的采访开始前，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可以给我泡一大杯热茶吗？”主办方赶紧搬来一张茶几放到他的座位旁，用来放水杯。他委屈又不敢提意见的样子很像小孩子，睁大着眼睛，就像好友张正良说的那样：“常常傻笑，惹人怜爱。”

李安的额头上仿佛写着“太极”二字，像一个圆，把所有锋芒裹在里面，无论手握多少国际大奖、拍过多少高分电影，永远谦和如刚入门的小学生。与北美的毁誉参半相比，《比利·林恩》在最近国内的两场放映，收获了更多好评。很多观众凌晨冒雨排队购买11月11日的零点场，更有粉丝直接掏出2万多块钱，一口气买了103张。

李安终于松了一口气。第一次挑战120帧的拍摄，光是后期制作就不眠不休地做了三个月，一共做了七八个版本，就是为了适应全球不同画质的影厅。在北美遭遇差评后，他很忐忑于不被接受，“有点慌慌的”。昨天得到观众的肯定，他双手合十，低眉闭眼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了。“拍电影不是个人表达，我也很需要回馈的，不然太孤独了。”

观影体验

灰尘、烟火、血丝、呼吸声……真实得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此“平庸”的故事，为什么要用这么先进的技术去拍摄？

在国内，《比利·林恩》没有2D版上映，都是需要戴上3D眼镜观看的。其中120帧的版本，还需要戴上沉甸甸的、价值800元的Dolby3D眼镜，才能保证效果。

李安并不贪心，他只是想要给观众一种新的“沉浸式”的观影体验，恰好比利·林恩的故事和最清晰的120帧拍摄手法结合起来，就可以做到。首先120帧带来的高亮度，让备受昏暗3D折磨的中国观众总算解放了双眼，也非常成功地克服了低帧率电影中常出现的运动模糊和眩晕感。画面中清晰的部分大大增加，这让一些景深镜头细节丰富，观众仿佛刚做完激光手术一样，眼前无比清晰。

而所有这些改变，只是为了真实。电影里，一切都是从比利·林恩的视角出发，观众仿佛钻进了主人公的大脑里，一起看到空气中的灰尘、远方的烟火，听到近在耳边的呼吸声。比如片中比利和敌人的近身肉搏，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敌人被扼住喉咙时眼珠里的血丝和被匕首刺入时缓缓流出的血——当画面局限在逼仄空间里，这种纪录片一样的真实简直让人窒息，吓出眼泪来。

这种信息量的放大不只是几分钟十几分钟，而是彻底地贯穿在整部影片中，大兵乔什（本·普拉特饰）听到葬礼鸣枪时颤抖的腿、“蘑菇”（范·迪塞尔饰）歪嘴微笑扬起的嘴角、比利·林恩落泪的一瞬间、招待午宴上泛着新鲜光泽的食物、拉拉队员们的性感小腹……连伊拉克难民的哭喊和尖叫，都真实得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一瞬间分不清是电影还是现实。

这种前所未有的沉浸体验太让人难以自拔。从这个角度来说，李安的尝试很成功。接下来，他的下一部电影《拳魂》，将会继续挑战120帧、4K、3D技术的结合。李安说：“我这么快手快脚地拿出来（《比利·林恩》），心里非常不安的，但是我已经不年轻了，急切想把这种观感呈现出来。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会继续摸索下去。”

简单剧透

到了第65分钟

才迎来第一个高潮

这是一个没有爆点的故事

看完电影，你大概就会明白李安的孤独，明白在北美电影评分网站上，《比利·林恩》为什么只有47%的新鲜度。

除了文化差异的问题，这也和观众对此片过高的期待有关。恐怕北美的影评家们以为，用4K、3D再加上前所未见的120帧拍摄，必须得在剧情上有着多么令人震惊的反转、在手法上有多么花哨的实验才对得起这么高规格的技术。

然而很遗憾，《比利·林恩》没有科幻、炫技和特效，还是在纠结内心和成长那回事。主人公和《断背山》里的同性恋牛仔、《色·戒》里的王佳芝、《少年派》里的派一样心事重重，敏感又焦虑。虽然电影名里提到了“战事”，但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大场面枪战和近身肉搏，一切都围绕着比利·林恩的内心感受展开。

这是一个可以一句话概括的故事：从伊拉克战场回来的美国大兵比利·林恩，在参加橄榄球大赛中场表演中，回想起真实的战场展开的反思。

讲故事的手法也并不复杂，电影围绕现在时的中场表演和过去时的伊战生涯不停穿插，普通观众理解起来没什么困难。镜头设计也很平实，片中几乎没有什么复杂调度的长镜头，你看到的还是那个熟悉的慢条斯理、低调闷骚的李安。

甚至，电影的前65分钟可以用平淡来形容：密集的台词，生活化的对话和场景，还穿插了几段纪录片式的对话镜头。到了65分钟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高潮，但也没有超过十分钟。对于普通观众来说，这部电影实在太不好莱坞大片了，甚至为数不多的几场比利和亲人、恋人的感情戏，也处理得极为克制，充满东方色彩。简单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没有爆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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