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大千是一起游东京一起做吃货的好基友
但他拒绝承认自己是个画家
文 余夕雯
几天前,香港苏富比中国书画专场春拍,张大千的一幅《桃源图》拍出了2.7亿港币的天价,刷新了他的个人作品拍卖纪录。而在上世纪30年代的中国画坛上,有一个人与张大千齐名,但现在知道的人少得多。张大千一生以自己是个能养家糊口的画家为荣,他却最不愿意别人称他是画家。
这个人叫爱新觉罗·溥儒(1896-1963),字心畬(yú),是清恭亲王奕訢的孙子,一个集才华美貌于一身的男子。“儒”是在他出生第三天,光绪帝钦赐的,希望他长大后成为像君子一样儒雅。出身贵胄,却身处末世,在他16岁那年,大清王朝就倒了。他从荣华富贵处转身,将一生的故事化于笔端。
今年是溥心畬诞辰120周年,苏州博物馆展出了45件台北历史博物馆馆藏作品,大多是溥心畬在1949年赴台以后的创作。
末代皇孙 拒绝画家这个标签,他觉得愧对列祖列宗
跟许多英才少年的传奇故事一样,溥心畬天资聪颖,因为母亲项夫人对功课抓得紧,他4岁熟读《三字经》,7岁能作五言诗。10岁那年的一天,他陪着慈禧太后游昆明湖,即兴赋诗一首,令慈禧大悦,夸他是“本朝神童”。
出身非凡,溥心畬的眼界熏陶自然要远高于常人。这个在皇宫里长大的“神童”,凭着皇家得天独厚的学习环境和资源,自幼便以古帖、古画为师,心追手摹,诗、书、画、印无师自通。
在上世纪30年代,他的诗画名重一时,中国画坛上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南张北溥”,“张”是张大千,“溥”指的就是溥心畬。但溥心畬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以鬻(yù)画为生的“画家”。 他觉得这不能面对大清列祖列宗,是件丢人的事情。他只认可书法是学问,却不大在意绘画,仅是把画画当作是维持生计的一个手段。所以,他在画上署名“常常心畬”,在大部分的书法作品上却毕恭毕敬地署上“溥儒”。
身为旧王孙,溥心畬从小就是这么任性。别人给他一瓶泡泡水,他转身送人家一幅画;他喜欢的菜,一定要摆在自己面前。别人一动筷他就不高兴,自己吃够了才能轮到别人——与生俱来的霸道总裁派头。
不只是吃,溥心畬对很多事都要求严格。比如,他喜欢用小笔写字,就请专门的笔工制作一种细管纯狼毫笔,比通用的小楷笔要更尖更细,一定要在管上刻“吟诗秋叶黄”5个字,一次定做一批,即使是写两寸大的字,还是用这样的小笔。他用的绢绫必须是上好的粗纹熟绢,质地坚实。颜料也都要旧宫中最好的矿物颜料。
即使洗尽繁华回归平凡生活,但他骨子里的傲娇依旧。他对师道传统讲究,初到台湾时,他在台湾师范大学授课,十余年间收了百余门生,社会名流、寒门学子他都肯教,但有一样,就是学生必须要向老师行三跪九叩的拜师礼。当时,花甲之年的宋美龄要学画画,她心中属意的老师就是溥心畬,不料却遭到了婉拒。中国艺术史学者、书画鉴定专家、溥心畬的门生傅申说:“溥老师规矩很大,不肯去总统府教画,一定要在自己家中教,并要蒋夫人行三拜九叩之礼才能拜师。”
从小在王府锦衣玉食生活,溥心畬生活自理能力一直很差。到了晚年,他的境遇就很凄凉了,天天盘膝作画写字。尤其是原配夫人罗清媛去世后,原本府里的丫鬟李墨云成功上位成了太太。这个李墨云十分贪财,后来又红杏出墙跟小白脸跑了。
1963年,68岁的溥心畬罹患鼻咽癌在台北病故,葬在了阳明山。1991年,溥心畬的儿子溥孝华病逝后,他的朋友组成了遗产清理小组,最终将溥心畬书法175件、绘画292件,其它书画收藏13件,以及印章、瓷器和文具等63件,分别托管给了台北故宫博物院、台北历史博物馆和台湾中国文化大学。
南张北溥
和张大千一起画,也和他一样都爱吃吃吃
尽管自带旧王孙的傲娇性格,但溥心畬的家里朋友往来不断,很少有冷清的时候。在他阵容豪华的朋友圈(启功、黄君璧、吴湖帆等)里,与张大千互动最为频繁,两人的友谊一直被传为佳话。
1927年,张大千经晚清四公子之一的陈三立介绍,认识了溥心畬。当时溥心畬还居住在恭王府萃锦园,张大千经常来造访。两人一见面,兴致来了便各坐书案两端,身旁一摞册页纸,各自挥洒,然后把半成品交给对方,对方稍加数笔或题跋,便是一幅珠联璧合的佳作。一顿饭工夫,这样的合作可以达到数十幅。当时,站在边上的启功看得目瞪口呆。
溥心畬的绘画笔墨和图式并无多少新意,但他在染色方面却有独到之处。他曾经一再提醒学生:“染色绝对不可以染一两次就算了,最好要在十次以上。次数越多,层次就越多,就越有深度,越有分量。现今有些画人一次就染完,急功好利,简直不可想像。”
他们很喜欢这样的组合创作。有一回赶上大风天,张大千触景生情,随手画了一棵被风吹倒的大树,树上还缠绕着青藤,溥心畬则即兴在边上题诗。还有一次,6月暑天,张大千、溥心畬决定送一幅扇面画给杜宇先生,杜宇是当时上海电影业的名人,也是联袂创作。
溥心畬大张大千3岁,年龄相仿,很容易玩到一起。1955年,溥心畬到日本东京讲学顺便游玩,当时张大千正好在东京编印《大风堂名迹》画册,友人异国相聚,张大千陪着他游玩各处名胜,偶尔也泡夜店,到居酒屋去喝小酒。风流韵事自然少不了,据说正月里的某天,溥心畬在一家日本旅馆里找来几个陪酒小姐,喝完酒还随性画了幅“艳照漫画”。张大千见了拍案惊叫,说这是“绝品”。
中国艺术史学者、书画鉴定专家傅申,是溥心畬在台北师范大学教书时的学生,他回忆自己的老师,“越小的画反而越精彩,很有幽默感。他画过各式各样的钟馗,有一幅是小鬼在给钟馗画像的,有一幅是钟馗学骑脚踏车,甚至还有钟馗吃西餐的。”
除了在书画上配合默契,溥心畬和张大千还都是资深吃货。张大千口味重,爱吃麻辣的,对食材要求极为苛刻,从不吃过夜菜,鱼也要鲜活。肉食是他的最爱。在他亲自撰写的食谱《大千居士学府》中,张大千用漂亮的行草记载了十七道他最爱吃的家常菜,包括粉蒸肉、红烧肉、水铺牛肉、回锅肉、绍兴鸡、四川狮子头、蚂蚁上树、酥肉、干烧鲟蝗翅、鸡汁海参、扣肉、腐皮腰丁、鸡油豌豆、宫保鸡丁等。
儒雅公子溥心畬,则最爱螃蟹,一口气能吃下30只螃蟹还不饱。上海篆刻家陈巨来在他的《安持人物琐忆》里回忆,溥心畬吃完螃蟹或者油条,不洗手,提笔就要画画,往往油渍满纸。于是,陈巨来每次求他的书画之前,都会拿脸盆、肥皂、手巾奉之,求溥心畬先洗手。溥心畬以为这是对他恭敬,都会作拱手以谢,但其实陈巨来是怕他手上的油渍。
寒玉入怀——台北历史博物馆藏溥心畬艺术展
时间:即日至5月29日(每周一闭馆)
地点:苏州博物馆(东北街204号)
看点:溥心畬的书斋名为“寒玉”,展览主要展出台北历史博物馆馆藏溥心畬的国画45件,这其中还包括了他难得一见的几幅漫画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