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杀死13年的同伴？

一晚连杀5人后如何从海上逃脱？

去年10月8日凌晨，舟山东极海域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渔船杀人事件，震惊全国。“浙普渔68291”一船6人出海捕鱼，其中5人被砍死在船舱内，1人下落不明。（详见本报2015年10月09日报道）

失踪的船员叫方忠岳，49岁，随后立即被作为犯罪嫌疑人通缉。两天后，他在江苏被捕。

朝夕相处13年的同村人，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同伴？

他如何能一人同时杀了五个人？

全城封锁，他又如何逃到省外？

所有谜团在昨天被解开。上午9：30，东极“10·8”命案一审在舟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被告人方忠岳被指控犯有故意杀人罪和盗窃罪。记者 韩宇挺

船上口角导致斗殴 他心怀怨恨

昨天一早，五户受害者家庭的家属早早就来到了法院门口。

开庭前一晚，其中一名家属小彭（她的父亲是死者之一）在朋友圈里打下这么一段话：

“不知道明天的自己会疯狂到什么程度。天空灰得像大哭似的，真想逃避一切，离开这个世界。”

时隔半年，家属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方忠岳。被告席上的他身穿棕黑色条纹棉衣，身高1.7米左右，体形中等偏胖，表情平静。到场旁听的还有方忠岳的妻子，六户家庭原本是非常熟络的关系。

他们都出生在东极黄兴岛的黄兴村，祖祖辈辈打鱼为生，生活并不容易，于是凑钱一起买下一条渔船，合伙已经13年了。

六人当中，彭姓四人是亲兄弟，黄某军则是船长的侄子。只有方忠岳是外人。

去年9月30日，这艘船从沈家门出海，中途再也没有靠过岸。

海上的生活枯燥乏味，事发当晚，船长和轮机长都给家里打过电话，说的只是嘘寒问暖的一些话，没有谁预料到东极海域漆黑的海面上，一股杀意正在酝酿。

检察院公诉人在法庭上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方忠岳和被害人彭某平、彭国某、彭海某、彭某芳、黄某军均系浙普渔68291号船船员，平时休息时，方忠岳和彭某芳一间卧室，其余被害人均一人一间卧室。方忠岳因与彭某平、彭国某常有口角而存在矛盾……”

公诉方称，去年10月7日晚，“浙普渔68291”船在普陀东极外海作业时，方忠岳与彭某平再次发生口角，随后双方相互殴打。其间，彭国某帮助彭某平一同辱骂、殴打方忠岳，而彭某芳在劝架过程中仅对方忠岳阻拦，致使其处于被动挨打局面。方忠岳表示自己打不过，彭某平、彭国某才罢手。

之后，方忠岳回到驾驶舱内卧室休息，但心有怨气。

10月8日凌晨，“浙普渔68291”船在东极外海小板岛附近海域（东经122°34，北纬30°12）抛锚后，所有船员都回到卧室睡觉。方忠岳因为怨气未消一直睡不着，产生了杀害彭某平、彭国某的念头。

用斧头连续砍杀五人

之后，方忠岳来到中舱，从工具箱内拿出一把斧头，先后进入彭某平、彭国某卧室，持斧头猛力朝二人颈部连砍数下，导致二人当场死亡。

随后，方忠岳想驾船逃离，但又担心发动船只的声音会吵醒黄某军、彭海某、彭某芳，于是又产生杀害这三人的念头。

方忠岳先后来到中舱内黄某军、驾驶舱内彭海某、彭某芳卧室，继续持斧头猛力朝三人颈部连砍数下，致三人当场死亡。

第二天一早，一海里外另一艘船的船老大发现异常，在对讲机呼叫无果的情况下，登船查看，被吓得双腿发软。

他回忆，当时六扇房门全部敞开着，屋内、床上到处都是血。其中年纪最小的死者，脖子处显然有被砍过的痕迹，头几乎都要掉了。

杀人后，方忠岳将斧头扔进海里。为筹措逃跑费用，他先后从彭海某卧室床头柜皮夹内、彭某芳卧室裤子口袋皮夹内窃得4500余元，从彭某平身上窃得黄金项链1条，重61.9克，价值15723元。

当时，他想驾船逃跑，但无法启动船只，最终决定乘坐救生筏逃离。

海上偶遇表弟 助他逃跑

10月8日上午7时20分左右，方忠岳乘坐救生筏至岱山大西寨岛附近海域时，被驾驶小快艇前往东极外海海域钓鱼的表弟陈锡华发现，并救上了小快艇。

庭审现场，47岁的陈锡华也一同站在了被告人席上。

当天，救起方忠岳后，陈锡华得知他杀人在逃时，曾劝他投案自首，但遭到拒绝。

在方忠岳的要求下，陈锡华于当天上午8点多将他送到舟山市定海区神华国华发电责任有限公司外的码头。随后，被告人方忠岳乘坐出租车至定海长途客运中心，并乘坐长途客车逃离舟山。后辗转逃到宁波、嘉兴，途中购买了假发头套、女性化妆品、女性衣服等，乔装打扮。

10月10日凌晨，方忠岳在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盛泽镇前跃村一带被当地警方抓获。

经舟山市公安局普陀区分局法医鉴定，五名死者均系颈部受锐器砍切，急性大失血而死亡。

公诉方认为，被告人方忠岳非法剥夺5人生命，且采取秘密手段窃取他人财物，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盗窃罪追究其刑事责任，且应数罪并罚。

被告人陈锡华明知方忠岳系犯罪的人却帮助其逃匿，情节严重，应当以窝藏罪追究其刑事责任。陈锡华犯罪以后自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可以依法从轻处罚。

留给家庭的阴影

庭审现场，方忠岳对杀害5人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但受害者家属说，自始至终方忠岳没有向他们道过歉，甚至看不出任何悔意。

旁听庭审的舟山市民说，轮到方忠岳陈述时，他拿出一张纸照着念，他说自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从来没有违法乱纪，他是因为受了欺负，船员骂他，嫌弃他活干得不好，感觉很委屈。还称船员排挤他，想占有他的股份。但他也说，平时只有口角上的冲突，没有大的纠纷。

去年三四月份的时候，渔船进行了一次大改造，方忠岳曾出资10万元。合伙的机制是船长占2股之外，方忠岳等其他三人各占1股。

对此，受害者家属情绪激动，多次打断，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开脱，要求严惩。

对于家属提出的赔偿，五户人家金额从120-170万元不等。方忠岳称自己愿意承担，但没有能力偿还。

据了解，案件可能在半个月左右后一审宣判。但对于六户家庭的伤害或许还将持续更久。

在一座岛上，发生这样的大事件到处都能听到风言风语。小彭的婚礼原本定在去年11月，但至今都没有办，所有的生活轨迹被打乱。而网络上的评论，甚至有人为凶手叫好，觉得一杀五赚到了，这让她觉得触目惊心，再也不敢去看这些评论。

她说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但可能一辈子都抹不平这个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