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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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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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底,有着600多年历史的绍兴市斗门镇三江村迎来彻底变革——因为污染,全村整体拆迁。当时涉及全村1500多户,测算的拆迁面积超过20万平米,补偿金超过10亿。
村里提供了3种方案,按确权面积安置房安置、货币化安置、自选商品房安置。其中,如果在袍江经济开发区内购买商品房,会有20%的房款补贴和5%的车位补贴。记者 潘杰 摄影 严嘉俊
“老王,来两条花鲢。”
年初九清早7点多,三江村,王仁昌戴着乌毡帽,嘴里抽着烟,在冷风中熟练地刮起鱼鳞、剖开鱼肚。从少不更事的青年起,他在村里的菜市场摆鱼摊30多年,却在花甲之际迎来抉择。
曾经热闹的市场,过半都已成空房或瓦砾,商户纷纷搬到户外。杀完鲢鱼后他等了近10分钟才有下一桩生意:“如果三江村没了,我要么不做,要么就去正规的菜场。”
王仁昌的抉择,其实也是5104位三江村居民的抉择。村支书杜建明说,一年多来,签约户数达到了97.5%,还有30多户没签字。村民们选择的安置方案,基本各占三分之一。
中午过后,村里就很难见到人影了,多数房子变成了瓦砾,没来得及拆的也敲去了屋顶。
只是瓦砾之外,一些破旧的空房子用绿色的铁丝网围拢起来,写上了大大的两个红字:保留。
保留跟三江村的历史有关。明朝时,沿海地区设立御海建制抗击倭寇,“三江所城”是绍兴唯一保存下来的明代抗倭军事防御设施,村内还有些明清建筑。
杜建明说,这近40幢缓拆的建筑会接受专家研判,具有历史价值和体现古城风貌的建筑,保留且修缮;如果是上世纪70年代古城破坏后再建造的,仍会继续拆除。
留守:习惯或牵挂 更多人在等老邻居
王仁昌最后选择了按确权面积安置房安置,但他习惯了起早卖鱼的生活:“我没结婚时就开始卖鱼了,去工厂上班什么都不会。”
为了能继续存放鲜货,他特意找到拆迁队,延长了房子的拆除期限。除了周围工厂的食堂会派人来采购,零买的村民越来越少,去年他就少赚了1万多元。
他花1.5万元在3公里外的村子租下两间屋子,和妻子每天坚持6点出摊,12点左右收摊,享受半天的闹猛。
菜市场里仍有众多熟人,他也道出不另择新房的缘由:“总感觉老邻居不住在一起没意思的。”
斜对面卖蔬菜的付幼娟,60岁,两张桌子上摆满自己种的香菜、芹菜、大蒜等。腾空房子后,儿子在城里买了套100平米的商品房,她和丈夫王长寿牵挂家中1.2亩的菜地,就索性搭起大棚住在村外的农田里。
其实,两人每月合计能拿2650元的养老金,但王长寿说:“我不适应商品房,关上门就好像什么也没有了。租房子跟别人又不熟,说不上话。”
就这样,付幼娟每天清晨四五点起床拔菜,骑着自行车到两公里外的菜市场,10点收摊,雷打不动;因为量少,她一天也就能卖上约50元;王长寿则在附近手套厂打工,空了就打理菜地。
“只有两种可能让我不卖菜,一是田没了,二是我死了。”付幼娟时常觉得辛苦,但又不愿看到地空闲。临走前,她反复希望我去问问:搬进安置房前,村里能不能把田一块征收了。
杜建明听说后,摇了摇头,既因为基本农田不能随意征收,也因为村里没有大户可以流转承包土地。
新生:宛如蛇蜕皮 接的雨水都更干净
有人留守,有人则开始拥抱新生活。
去年10月,劳阿芬和儿子搬进了在袍江买的商品房,她是三江村第一批签订拆迁协议后,搬到新居的农户之一。
今年春节,劳阿芬第一次在新房里招待了客人。新房实用面积超过130平米,三房两厅,还有一个可以充满阳光的开阔的阳台。
“(拆迁旧房)我是很高兴的,现在多好,就像是蛇蜕了皮,重新开始了新的日子,过几年给儿子找对象,人家看到有这么好的房子,估计也会顺利很多。”3年前,丈夫得了肠癌,治了两年后,还是去世了,留下了孤儿寡母,以及一笔不轻的债务。
因为拆迁补偿,劳阿芬可以还债,还能买新房,现在手头还有一些拆迁款留下,“存给儿子结婚用”,劳阿芬说,“儿子新年已经24岁,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如果还是住在三江村,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劳阿芬说,自从搬进新房,就感觉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卸掉了,体重也涨了10斤。
74岁的汤高明则搬进了坝头丁村的周转房,一间房200块,周围住的多是同村老人。
我见到汤高明时,他正在临时老年活动室里看《薛平贵与王宝钏》,窗外阳光正好。迁居9个月后,老人很适应新生活,总是挂着笑容:“这里环境好了,我整个人心情都好很多。”
老人的感官很直接,比如下雨时接的雨水,都要比在村里时干净。念佛、打牌都是老人们的日常,也有难忘情谊的。91岁的孙紫莲,暂住在三江村相邻的荷湖村,午饭后经常让孙女婿开车送到7公里外的坝头丁村,下午4点接回,就为能找熟人唠嗑。